烟罗

“什么事？吵吵嚷嚷的，出去说是我满舟桃的侍婢这样没规矩？”

那铜镜前的美人婀娜多姿，发丝如风拂柳，身着牡丹色透纱薄裙，裙摆上绣着片片散落的桃花，很是美艳，若藕带一般的纤纤玉指往发髻上比划着簪什么花才好看，她妆容艳丽，衬得她宛若开盛的桃花枝，盼君采撷。

“哈……哈……”

春枝喘着粗气，一边匆匆给满舟桃行了浅礼。

“桃娘子，听说曹妈妈给静旎坊那个一个调教丫头！！”

春枝满脸的焦急，又有些害怕，因为她知道满舟桃苛责下人有多狠，她怕一不小心说错了话，惹得她不快。

“什么！？”

满舟桃重重地将手中的花砸在桌上。自从雄宿区的花魁选美后她夺得前十，这小小的太舵坊也因得她得到了区长大人为成绩上佳的青楼准备的奖赏，而她自然也成为了太舵坊的头牌，从那一年，把满舟月从头牌的位置拉下来后，至今，太舵坊就没有任何一个能和她平起平坐的娘子！

曹妈妈也有培养过几个调教丫头，只不过每一年拍卖头夜的时候都出了乱子，跟着这件事，太舵坊的口碑也差了好多，这几年的失败导致曹妈妈也不敢轻举妄动。

可如今，曹妈妈竟然又开始培养起了调教丫头，竟然还是给满舟月那个贱人！不过她想到这么多年那些个丫头都会败给她，她也就不那么恼了，毕竟她有吃遍鲜的那一招。

“哼～一个调教丫头罢了，连满舟月都是我的手下败将，我还用在意她调教出来的丫头吗？”

说罢，满舟桃继续比划着簪花，只是脸上多了几分傲慢与不屑。

“这是自然，我们桃娘子就是咱们太舵坊最美，最多人求都求不来的头牌！”

春枝看到满舟桃面色回寰，一边一脸谄媚的给她帮忙簪花。

“留心着点！曹婆子这老贼妇这么多年都不敢再捧新头牌，这突然要捧个新头牌，这女子定然有点过人之处，我可不能把这么多年的心血拱手让人！”

满舟桃虽然没有十分在意，却也是不敢太松懈，毕竟事出反常必有妖这种事，谁都明白。

静旎坊

“荷姑娘，既已来了此处，成为了这样的人，就接受命运吧。”

月姑娘轻拉着荷儿的手，她悲悯荷儿的经历，可她自己也没有好到哪里去，若不是被那个狼心狗肺的人骗了，或许自己现在也是自由身，脱了贱籍，也有一方小院，终还是自己太蠢了，轻信了那些烂人。

“月姐姐，我虽是贫苦人家的女儿，但是我不能接受自己做的这种事，我宁死都不能委身于人，请姐姐帮帮我吧！”

荷儿神情中充满了恳切，让她去做那种事，她真的宁可不要这条烂命。

“唉……荷姑娘，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满舟月深深叹了一口气，她叹荷儿还是不知道这些个地方用的手段，有多上不了台面，有多让人恶心，有多腌臜可怖。

荷儿跟着满舟月弯弯绕绕走过了长廊又转到了屋角，绕来绕去，她们终于走到了一个角落，这里潮湿闷热，还隐隐散发着臭味，纵是满舟荷从小生活的环境那样的不堪，这样难闻的味道也是让她无法忍受的。

“月姐姐……这是……”

满舟荷稍稍掩盖鼻息，她很疑惑，月姐姐带她来这里做什么，这个地方很隐蔽，也很奇怪。

“打开地窖门，看看里面。”

满舟月只希望这个场面会让荷儿知难而退，下三滥的地方，手段都是同等的下三滥，那些最开始逃跑的，寻死的女子都是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哪就那么容易得到解脱。

荷儿打开了那个地窖门，一瞬间，这个味道冲了出来，她分不清那是什么味道，只觉得晕厥，像是食物腐烂的味道，却要更加浓重，她干呕了起来，满舟月立即拿着香薰过的帕子来为荷儿挡住口鼻。

“这样就受不了了吗？荷姑娘，拿着帕子，去看看那里面吧。”

荷儿侧过头看着满舟月，满舟月的眼神虽然温柔坚定，但却有一丝狠劲藏在眼底，荷儿拿过帕子捂住口鼻，往那地窖看了看，这不看不要紧，一看更是恶心得要死。

那里面关着几十号男男女女，不着寸缕，身上脏污不堪，生疮流脓，他们有的做着极度不堪的淫乱之事，有的扒着同类的尸骨啃食，有的因着身上染病给自己的皮肤抓了个稀巴烂，荷儿才知道，食物腐烂的气味不算什么，是他们脏污的味道，他们欢爱的味道，他们的染病生疮的味道，还有死尸腐烂的味道。

荷儿不敢想象，这样恐怖的事竟然就这样好好的隐藏于楼阁之下，生理和心理的极度冲击，让荷儿不堪重负，脚下无力，便晕了过去。

午后的阳光让柔柔的温度充斥了整个太舵坊。

“不是我说你呀月儿！你怎么能带她去那个地方呢！我一个老婆子去了都嫌瘆得慌，她一个小妮子再吓坏了！！”

曹妈妈吵吵嚷嚷的声音渐渐传入了荷儿的耳朵。

“是我鲁莽了，还请妈妈息怒。”

满舟月皮笑肉不笑地低头认错。

“妈妈，不怪月姐姐，是我缠着月姐姐非要去的……”

荷儿面容憔悴，半撑起身子去阻拦曹妈妈的怨怼。

“好好好，你们姐妹情深，那地方以后少给我去，省的染上什么不三不四的病，还要坊里给你们出钱看病！”

曹妈妈怎么不知道这是荷儿的借口呢？拙劣得一听就听得出来，这么大的坊间，她一个小丫头怎么可能一找就找得到，不过看在她护着月儿的份上就不计较了，难得看她好像准备好了。

“是，妈妈。”

月儿紧着回答。

曹妈妈扭着她的大肥屁股转身走了。

“月姐姐，那些人……那些人……”

荷儿见曹妈妈走了，怯怯地问着满舟月，她知道月姐姐带她去看那些一定别有用意，也许是警告她，也许是吓唬她。

“荷姑娘，如你所见，那些人里有背着妈妈偷人的，有私藏金银的，有反抗不从的，当然也有你这样宁死不从的，你也看到了，这个地方不是你不愿意就可以不愿意的，就连死都是奢侈的！”

满舟月慢悠悠坐在了藤椅上，她不紧不慢地端起青釉白瓷的茶杯，淡淡地押了一口花茶，她浅浅地皱了下眉。

说到满舟月性子如此沉稳，静敛如水，也是有缘由的，满舟月原叫昆佩月，是中怀城生人，也是当年司礼大人昆墨冠的独女，司礼府的大小姐，那时的她在中怀城也是冠绝一方，只是后来家道中落，昆大人为人又耿直，很多得罪过的人一个个的落井下石，让整个昆家无一处落脚之地，死的死，伤的伤，而昆佩月就沦落到了太舵坊。

相比荷儿，那她岂不是更加该有傲气，毕竟出身在这里摆着，可满舟月虽然出身世家，却格外识时务，她总是懂得与时俱进。

满舟月停止了回忆，她淡淡地睨向荷儿，观察着她的表情。

“月姐姐，我明白了，谢谢姐姐提点，可是姐姐，就真的没有办法逃离这里吗？”

荷儿还是不死心，她虽然看过了那样的场面，但仍旧有一丝侥幸的心理。

“自然也有，就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了。”

满舟月神情淡淡的，她的确有意把荷儿培养成太舵坊的大头牌，但如果她想逃离这里，那么在这一年里，她必须要成为玉容城最出色的青楼娘子，这不单单是貌美与才情出色就可以的，她要同时具备为主子所用的能力。

“月姐姐，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月姐姐，我一定会报答你，求求你……”

荷儿没有任何可以当做条件的东西去承诺满舟月，她只期盼满舟月可以心软，真的帮帮她。

“荷姑娘真是高看我了，一个连头牌名号都保不住的人，如何能救姑娘？”

满舟月凝望着荷儿，她倒是想看看，这小丫头到底有多坚定，若真是那一朵出尘雪莲，不妨帮她一帮。

“姐……姐姐！若月姐姐肯帮帮我，我一定会报答姐姐！我有的一切，我都会分给姐姐一半！”

荷儿扑通跪在满舟月脚边，她紧紧抓着满舟月的丝绵月光裙，把本来柔顺光滑的裙摆抓得起了皱。

“你先起来吧，荷姑娘，先不说你给我的承诺我并不稀罕，只说这路子艰辛，不知你能否坚持住。”

满舟月将荷儿扶起，定定地和她双眸对视。

“月姐姐只管指教我，若我不能吃这苦，无论我落得什么下场，那都是我自己活该！”

荷儿也同样坚定地回望着满舟月。

“我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你若成了，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帮我回到中怀城！”

“月姐姐，我一定帮你办到！”

满舟月满意的点点头，于是转身走到妆台，打开了妆盒，拿出一个精致雕纹的小琉璃盒，她打开盒子，拿出一枚嫣粉色的药丸，递给了荷儿。

“把这个吃了。”

“月姐姐，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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