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回盆地

作者:陈茗

放在书桌上的银色洛基亚亮起蓝色的屏幕，有电话打过来。

龙芃芃顺手拿起手机看了看，不看不要紧，一看，她拿着手机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

电话上显示的名字是:“孔昭”。

十多年后龙芃芃还在想，自己要是当初表现得不那么急切，是否他真的会稍稍喜欢一点自己呢？

龙芃芃猛地摁下绿色接通键，她的声音里有掩饰不住的惊讶和激动。

“喂！”

“你在宿舍吗？”孔昭直接问。

“嗯，在，怎么了？”

“方便下来一趟吗？”

“方便！”龙芃芃一点没犹豫地急切回答。

“那你下来一下吧！”孔昭说。

“好！好！”

为什么要连续回答呢，就像生怕孔昭会走掉一样，尽管，他留在那里，他也不是在等龙芃芃啊，他是在画另外一个句号。

挂完电话，龙芃芃对着镜子稍稍整理了一下自己，她很想换一套漂亮的衣服或者至少梳梳头，洗洗脸再下去。但是，她生怕孔昭等不及她再次打电话取消刚才的话。

龙芃芃穿着一身宽松的衣裤跑下楼，她刚跑出自己舍园的铁门，龙芃芃就看见孔昭对着她招手，微笑。

龙芃芃激动地跑上前。

“孔昭...”

“这个给你！”孔昭笑着把一本红皮全英文版本的《gone with the wind》递给龙芃芃。

龙芃芃看了看孔昭，伸手接过那本书。

“你说过喜欢这本书！”孔昭说。

是的，在天池的时候，龙芃芃告诉过孔昭，已经很长时间了，他居然还记得。龙芃芃笑着，她笑的那么复杂，那么傻。

“我走啦！”孔昭对龙芃芃竖了一下手。

龙芃芃好想留住他不让他走，但是，她却说:“嗯！谢谢你！”

龙芃芃看着孔昭转身走进他的舍园铁门后，她才转身往自己舍园的方向走，拿在手里的那本书，特别特别的重。

搞不懂，龙芃芃搞不懂自己，她更搞不懂孔昭...总是莫名其妙地关心，莫名其妙的温柔，又总是那么决绝。

一次实验课上，龙芃芃失败了。人群里的孔昭笑着说:“再试一次，一直到成功，不要留下心理阴影！”

笨手笨脚的龙芃芃被他这一句话温暖，她无比感动，她太需要温暖了，因为这一句话，因为孔昭的笑脸，她芳心暗许。

不过，因为两个人不同班，孔昭在一班，龙芃芃在二班，所以，除了上课时间，课后几乎没有什么交集。

再加上，孔昭学习优异，他每学期考试都是全年级前三名，而龙芃芃呢，自习室和图书馆简直就是她的精神禁地。

十多年的寒窗苦读，有朝一日金榜题名，她已经受够了那些白纸黑字。

龙芃芃认为，她需要的是充满力量充满希望的东西，她再不能从那些白纸黑字里找到快乐了！

她迷茫，麻木，后来还因此逃学。最终，龙芃芃的自我救赎被老师和家人以“你人生的污点”终结。

龙芃芃走到自己宿舍门口又折身重新走回校园里，她把那本红皮的《gone with the wind》紧紧地搂在胸前，她紧紧搂住的还有对孔昭的不解，对这份不清不楚关系的不甘心，对这样的结果充满遗憾。

在昆明的时候，孔昭对龙芃芃说:“我们以后不要再见面！”

那时候龙芃芃虽然伤心，但是，既然孔昭已经说不要再见面，而且，他表达的那么清楚，龙芃芃牢记在心，从那天晚上以后，她真的再没有见孔昭，更没有联系孔昭。

现在，她清净的心重新泛起涟漪。

“每次都是，搅得人家春心荡漾，自己却决然离开！真是任性！”

龙芃芃先是生气，接着她开始独自伤心，伤心过后她只能无奈地接受事实。最后，一切变为空虚...

两人之间的美好...

全年级七十八个人外加五个老师一同踏上从成都开往昆明的火车，几乎有两节车厢被这八十五个人完全占领。

两节车厢拥挤又热闹，大家又说又笑，一路上吃吃喝喝，龙芃芃也跟着人群一扫平日的忧郁沉静，变得话多情绪高，她非常的热烈，就像这份热烈来自于她内心最深处，它们就像一个弹簧，大学四年来，一直被迷茫和麻木，还有龙芃芃稚嫩的挣扎压着，越压越紧，现在，那些压着弹簧的东西被这热闹又放松的气氛融化了，弹簧也就完全弹开来了。

大家几乎都是成堆地玩游戏。

龙芃芃很注意看孔昭是否会过来自己这边。

两节车厢，一班在一节车厢，二班在另一节车厢。虽然龙芃芃心存幻想能与孔昭有交集，可惜的是，从上火车一直到下火车，她都没有见到孔昭。

昆明的住宿早已经安排好，男生在一个院子里，女生在另一个院子里，龙芃芃更没有机会接触到孔昭了。

见习的行程被安排的很满，每天一大早老师就带着同学们这个处理厂那个处理厂到处实地参观考察，接连跑了五天。大家脚上的泡都磨出来了，而且，昆明的紫外线特别强，虽然没有被晒的厉害的感觉，但是，女生们要么每天涂一层厚厚的防晒霜，要么，如龙芃芃这一种不爱打扮的女孩，几乎脱了一层皮。

见习结束的前两天，老师带着同学们去了昆明的滇池游玩。

龙芃芃对这个“池”本来是没啥兴趣的，但是，当她真正走到那一眼望不到边的“池”岸的时候，她被震惊了。

遗憾的是，跟实习参观一样，游玩的行程也被安排的满满的，龙芃芃还没享受够滇池的美，一行人就又跑去了民族村，龙芃芃根本就不喜欢民族村，她还想要去滇池，她想在那边玩一整天...

马上就要回学校了，老师人性地给了大家一天自由活动的时间。

龙芃芃心潮澎湃，她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明天，...你可以陪我去滇池吗？”

发完信息，龙芃芃别提有多激动了。她不安她又充满期待，她不知道孔昭会怎么回答。

龙芃芃最后想:“拒绝了的话那也没办法吧，至少...我做了我能做的...”

龙芃芃已经慢慢学会用这种方式和自己相处，不去想太多，做自己能做的，想做的，其他的，顺其自然。

“好！”

他答应了！

龙芃芃没想到孔昭会答应。

“芃芃，你明天有什么安排？”同宿舍的女孩问她，龙芃芃不敢说自己约了孔昭，只说，自己哪里都不想去，就想随便走走。

那个女孩只能去问别的女孩，最后，她们一大群人选了个地方，大家要一起去吃吃喝喝。

龙芃芃一点不觉得遗憾和难过，有孔昭，她就足够。

龙芃芃和孔昭两个人去了滇池，两个人在另外的地方划船，他们一起买了爆米花，龙芃芃把爆米花抓在手里，孔昭从她手里吃。

他们在滇池边牵了手...

不是孔昭主动牵的龙芃芃，而是龙芃芃爬到一个石栏杆上，她想学电视剧里的女主那样张开双臂走，这一点都不适合她，这也并不是她真正想做的事，但是，她就是犯蠢，做了这样的事。

因为，她实在找不到别的借口可以牵住孔昭的手...

没有时间了，没有机会了，她想握住他的手，看看，她的手是否温暖有力。

孔昭的手又温暖又有力！

龙芃芃幸福地昏了头。

晚上，龙芃芃回到宿舍后她又犯蠢了，她发信息告诉孔昭:“你应该多笑，你笑起来好好看！”

没多久孔昭就给她回了信息:“毕业之前，咱们再也不要见面！”

暴风雨来的太突然...

飘飘然的龙芃芃一下被打回原形。

想到这些，龙芃芃很想抱紧自己，但是，她却连抱着书的手都松开了，她做出一副接受现实的样子，她总是这样，表里不一...

“他真的好残忍，好狠心！”

就连这样的话，龙芃芃都想不出来，她能想到的只是:“接受事实！”

龙芃芃走在昏暗的灯光里，路上有许多的情侣，龙芃芃重新拿起那本红皮书，她将它紧紧抱住。

以后两人再也不会相见了（又一次再也不相见...），孔昭已经被保送去了清华，自己则要去广东了，一个在北，一个在南...

毕业后，龙芃芃心中只有一个想法:“只要不留在四川，去哪里都可以！”

龙芃芃拒绝了家里安排的所有工作，这是她最后的倔强。

龙芃芃也没有特别地去应聘找工作，但是，她运气好，她在网上找到了一家远在广东的工作。家人拗不过她，私下里调查过招她的公司后，发现是一家实力非常强大的国企子公司，家人妥协了。

家人的管束让自由习惯了的龙芃芃最想逃离。

龙芃芃走在昏暗的灯光里，她越走越远，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体育馆和实验楼之间了。

这里承载了龙芃芃对大学对人生意义的迷茫，她现在也没想清楚自己为什么要读大学，自己的人生意义是什么，自己能成为怎样的人，做成什么样的事？

这些问题是多么的大啊，为什么会那么迷茫呢？什么答案都没有，有的只是一片混沌，还有那纯纯的热乎乎的眼泪。

龙芃芃心疼这些晶莹剔透的泪水，因为，它们是那么的没有意义...

综合所有这一切，眼看就要离开这美丽的校园了，就要告别这四年大学时光，龙芃芃却一点不遗憾，更加没有留恋。她只想赶紧离开，她想要到新的地方去！

龙芃芃不想在在这里做无谓的思考和伤感，她转回身，快速往回走，就好像实验楼里的那些神秘莫测的力量在后面追赶她一样，她越走越快，最后，她飞快地跑回宿舍园。

在楼管的眼皮底下刷卡钻过舍园铁门，龙芃芃才终于觉得安全了。

虽然这个熟悉的被围起来的宿舍园让龙芃芃心里踏实，她也并没有在楼下逗留。龙芃芃返回宿舍，她开始调查自己将要去的地方，珠海。

龙芃芃在网上找到了些新鲜的名词，比如:海鸥，情侣路，还有渔女...

龙芃芃托着腮帮子看着电脑，她不懂电脑，她只知道，这个电脑并不是她想要的那一种，因为这个电脑，龙芃芃还在车上和姐姐龙苒苒大吵一架，这是后话。

龙芃芃看着图片，她跳过那些渔女的照片，这种人为的事物吸引不了她。龙芃芃感兴趣的是海鸥，湛蓝湛蓝的一望无际的大海...

其实，这些她也不太感兴趣！

几乎没有什么能打动龙芃芃的心，就算是孔昭...他只会让龙芃芃兴奋和紧张，失落，伤心...这一系列的情绪变化，但是，心呢？

龙芃芃在刚上大学的时候就已经没有心了，龙芃芃很久没有感受到过它了，要不是自己每天还能呼吸，她真的要怀疑自己的心是否还在自己身上。

那么，心怎么了呢，什么时候才能重新跳动起来？龙芃芃也不知道，她也很想知道。

宿舍里的人都有了工作，龙芃芃是最后找到工作的人。

真是奇怪，读书时候因为太迷茫自己那么拼命各种兼职，到真正找工作的时候了，龙芃芃却懒散起来！到处的招聘会她也不怎么去，只是在网上看了看，就连现在的公司，她也并没有多做了解就投了简历，不管怎样，好在已经有个着落了。

班级里的其他同学也都有了工作，除了大概五分之一保研和考研成功的同学，其他同学分布大致为:男生绝大数去了施工单位，只有少部分去了设计院；女生有一小半成为了老师（这本来也是家人给龙芃芃计划的路，可是她走偏了），龙芃芃成了另一小半成员之一，进入设计院。

这是一段可以完全放空的时间，没有任务，没有负担，有钱有时间，虽然钱和时间都不太多，在某种程度来说，少的可怜。但是，这样的日子却实实在在地来到了。

早晨七点，龙芃芃起床，她起床的动作都很轻，因为宿舍的其他三个人还在睡。

从浴室洗漱过来，龙芃芃带着自己的饭盒去买早饭，这时候宿舍的其他三个人也醒了。

“帮我带早饭回来！”

“我也要！”

“我也要！”

...

龙芃芃去给自己和另外三个人买了早餐，等龙芃芃从食堂回来，她们三人还依然在床上。

“下来吃早饭吧！”

龙芃芃把三个人的早饭分别放在三人的座位上，谁要的什么，龙芃芃心中都一清二楚。

“谢谢！”

“谢谢亲！”

“谢谢芃芃！”

其他三个人也起床了，她们在整理自己的床铺。

龙芃芃吃过早餐，洗干净碗，她就下楼去照看一下她在院子里种的小番茄，番茄已经挂果，只是，她等不到它们变红。

打扫卫生的两个阿姨看着龙芃芃。

“你离开后，番茄可以归我们吗？”阿姨问。

“当然，送给你们了！”

龙芃芃重新返回宿舍，另外三个人一边吃着早餐一边追剧，龙芃芃不想看剧，她拿了一本书跑去学校湖边，找了一个安静的地方看书。

龙芃芃拿的是《简爱》，这本书她已经看了许多遍了。她最喜欢的是简小时候的成长过程，还有她初到桑菲尔德的日子，以及，当她发现罗切斯特有妻子的时候，她果断地离开桑菲尔德日子...

不过，这本书的爱情，龙芃芃始终不能理解。

龙芃芃不能理解圣约翰为什么明明不爱简却要对简求婚，简是怎么知道圣约翰并不爱她的。既然离开了罗切斯特，为什么最后简又回去找他...

而且，多读几遍后龙芃芃才发现，罗切斯特比简爱大很多，还有简经济上的变化，龙芃芃认为这两人之间的爱情并不平等，所以，尽管最后简义无反顾地给了罗切斯特幸福，龙芃芃也不觉得她喜欢那样的结局...

龙芃芃看的很累，她索性躺在草地上，呼吸着相对自由清新的空气。

很快就到了午饭时间，龙芃芃返回宿舍。

“去吃午饭？”杜远征问。

杜远征和龙芃芃一起同宿舍四年时间，尽管这四年调整过几次宿舍，两个人都一直在一个宿舍。

只是奇怪的是，经历四年的时间，龙芃芃和杜远征两人却并不是彼此最好的朋友。

“嗯！”

龙芃芃带着自己的饭盒跟冯远征去食堂吃午饭。

“芃芃，你干嘛带饭盒？”冯远征问。

“嗯...就...想用一用自己的啊。”龙芃芃实在不知道怎么解释，她也不懂，她有一种非常强烈地想要认真生活的感觉。

吃过午饭，龙芃芃午睡了一会，一觉睡醒，已经下午两点。

龙芃芃坐在自己的书桌前，她打开台灯。

龙芃芃从书架上拿下来两本诗集，一本是雪莱的，一本是拜伦的。

龙芃芃托着腮帮子慢慢翻，慢慢看，有时候，她会把其中一首反复翻，反复看。

有时候她会盯着某一句好久不动。

看了会书就看累了，龙芃芃从书桌一旁拿了一个用过的本子。她翻开本子的背面，露出整页的空白来。

龙芃芃知道，自己只是被影响了，所以，她写不出属于自己的真正的文字来，不过，她这时候确实想写点什么。

签字笔黑色的笔尖在空白的纸上动了起来，一点点文字慢慢出现:

《他》

长袖衬衫，牛仔裤，平底休闲鞋，还有寸头...

他在笑，站在那里。

其他人都被我模糊成了背景，我只看见了他的脸；

他总是在教科书跟前，我却离那些书很远，所以，我们总是不能相遇，我却固执地痴心妄想；

他对我告别，没有丝毫留恋，我却满满的遗憾；

忘记，思恋，理解，忘记...

我掉进他的沼泽地里...

写完，龙芃芃放下手里的笔，她久久地看着那几行文字。

屋子里实在闷得慌，龙芃芃要出去走走。

“出去？”杜远征问。

“嗯！”

“去哪？”

“随便走走！”

“去镇上吗？”

“或许，怎么？”

“去的话帮我带凉皮和西瓜！”

“嗯，好！”

龙芃芃下了楼，她没有骑自行车，而是穿过舍园铁门在舍园后面一条幽静的路上漫步。

走到湖边有竹林的地方，龙芃芃停了下来。

龙芃芃躺在草地上看着天空，她本来是自由又幸福的，但是，一停下来，她就会想很多事。

她想孔昭，想看过的闲书，想珠海，那个自己只在网上了解了一点点的城市。

明明已经很长时间不想孔昭了，但是现在...一停下来却情不自禁地又想了...

龙芃芃从草地上爬起来，她走回宿舍楼下，骑着自行车去离学校最近的镇子逛。

龙芃芃优哉游哉地慢慢往外骑。

到了镇子口，龙芃芃下了车。

镇子很热闹，里面有各种各样的摊贩售卖着各种各样的东西。

龙芃芃最喜欢这一条路，明明很吵闹，她却能在收获宁静。

龙芃芃推着自行车一边走一边看，路边有卖凉皮凉面的，龙芃芃买了两份，一份给杜远征，一份给自己。

路边有很多卖冒菜的棚子，龙芃芃找了一家给自己搞了一份冒菜。

龙芃芃在找卖小西瓜的，她很快就看到了，龙芃芃又买了一个小西瓜。

“麻烦帮我削掉帽子！”龙芃芃对卖西瓜的老板说。

老板用一把锋利的西瓜刀轻轻削掉西瓜的一端，他揭开看了看，西瓜露出一小圈红肉。

“非常红！”老板给龙芃芃看。

龙芃芃伸长脖子看了看。

老板重新把削掉的部分盖上去，很自然地拿了一个塑料袋把西瓜装起来，递给龙芃芃。

“要不，再给我一个！”

老板同一过程又卖给龙芃芃一个。

付完钱，龙芃芃继续往前走，她看见有一商家门前架着两口炒锅正在炒干货，那个锅一直不停地以同一个速度旋转，里面的干货随着锅的旋转被翻动着，同时发出“沙沙沙”的声音。

这里的干货有非常多的种类和口味，他们被装在一个个大铝盆里，铝盆沿着狭长的市场摆到很远的位置。

龙芃芃买了些原位葵花籽和原味炒花生...

龙芃芃就这样一边走，一边看，偶尔买一点点，她参与到了这一个小小的和平世界里。

等龙芃芃逛完一圈回来，她的车篓已经满了。

龙芃芃骑着车慢悠悠地踩，刚才逛市场的时候，龙芃芃完全忘记了孔昭，那些让她感觉拧巴的感觉也消失不见了。现在回到路上，重新回归到自己一个人的清净日子里，那些轻微的拧巴的感觉又出现了。

龙芃芃看着前面，她沿着学校的围墙一直往前骑，校门口就在前面。

龙芃芃有点怀疑，自己是否会无意中碰见孔昭。

但是，不管是她对孔昭有意之前还是有意之后，她都重来没有与孔昭偶遇过。

就像龙芃芃写过的“他总是在教科书跟前，我却离那些书很远...”

一如往常的，龙芃芃没有遇到孔昭。

龙芃芃骑着车平安地到了自己宿舍跟前，龙芃芃从自行车上下来，她把车推过宿舍园门禁处的铁门，穿过院子，把自行车停在楼下停自行车的区域，上锁。

龙芃芃从车篓里拿出大包小包的东西，往宿舍楼走去...

宿舍一个女生出去约会去了，其他两人都在用电脑。

龙芃芃把杜远征要她带的东西给她。

“芃芃，你去镇上了？”另一个同学问。

“嗯，去了！”

“早知道也让你帮我带东西了！”

“你想要什么？”

那个女孩离开座位走过来。

“我看看你们买的啥？”

“凉皮，西瓜！”

“这里还有瓜子花生，一起吃吧！”

“你还买瓜子了啊...”

“你要吃凉皮吗？”龙芃芃问那个女孩。

“我吃一口，一会我去吃馄饨。”

龙芃芃把一次性筷子递给那个女孩，她自己则去给自己倒了一杯红葡萄酒。

这酒是龙苒苒给她的，为了这瓶酒，龙芃芃跑去市区超市专门买了一个喝葡萄酒的玻璃杯，六块钱。

红葡萄酒从瓶子里流进了透明漂亮的玻璃杯里，伴随着非常好听的声音，好闻的味道。

“我也要！”

杜远征拿过来一个茶缸，龙芃芃把葡萄酒倒进茶缸里。

“我也要，可是，我没有杯子啊！”

“用碗呗！”

“也没有碗！”

“那有一次性纸杯，用那个吧！”

红酒又被倒进了一次性纸杯里。

“够了够了！别一会喝醉了！”

“你们干啥呢，这么热闹？”另外寝室的同学在门口探了一下头。

“哇，芃芃，你可以啊！红酒都有！”

“要吗？”

...

一瓶红酒很快就被分完了。

龙芃芃打开电脑，她找出来一个电影，最近她非常喜欢周润发的电影。

龙芃芃已经看过《英雄本色》，她接下来眼看《英雄本色2》。

龙芃芃一边吃着凉皮，一边喝着红酒，一边看着自己喜欢的电影。

这真是非常放松惬意的日子。

只是，这一份舒适应该属于努力生活过的人，因为一进大学就对大学产生了怀疑，所以，龙芃芃的大学生涯并没有拼尽全力。

看完电影，一阵空虚袭击了龙芃芃。

龙芃芃拿了她最喜欢的书《尘埃落定》爬上床。

这本书龙芃芃反复看反复看，常看常新。

她说不清道不明自己为什么会如此喜欢这本书，但是，她就是喜欢。

每每看到书皮上“阿来”两个字，龙芃芃都心中肃然起敬。

在龙芃芃最迷茫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她曾经向好几个老师求助过，有一个老师没理会她，有一个老师则是在课堂上对于这份迷茫进行了调侃和嘲笑，虽然，老师没有点她的名。最后一个老师当面和龙芃芃谈了话，但是，那个老师一再给龙芃芃讲他曾经一个学生，每天吃着馒头咸菜还刻苦努力的故事，或者他向龙芃芃告诉自己人生的成就，高光时刻，龙芃芃只能硬着头皮应付。

这些可都是龙芃芃认为值得自己信任和尊敬的人，他们彻底击垮了龙芃芃对于成年人就知道什么是人生，懂得人生意义的观念。

这个“阿来”，虽然自己不曾与他见面，虽然自己不曾与他交谈，但是，龙芃芃认为，他应该是一个知道点什么的人。

晚上十点，龙芃芃把书守在枕边，她开始睡觉。

“要帮你关灯吗？”杜远征问。

杜远征还在玩电脑，她的大学可是拼尽了全力，她也找到了一个非常好的工作单位，她现在正在享受惬意的美好的时光。

“没关系，你们用的话就开着吧。”龙芃芃说。

“我不用！”

“我也不用！”

约会的同学还没回来，杜远征“啪”的一下关掉了宿舍的灯。

玩电脑的两个人都带着耳机，宿舍里除了电脑屏幕散发出来的一点幽光，这个屋子很暗，很安静。

到了拿毕业证和学位证的时候了，没有什么特别的仪式，自己跑去院楼底下，院主任找出对应名字的毕业证和学位证，说一句:“恭喜你毕业！”就把毕业证和学位证递了过来。

学生们说一句:“谢谢主任！”

接过了毕业证和学位证。

大家满意地看着那一红一绿一大一小两个本子，笑的合不拢嘴。

龙芃芃也跟着众人笑了笑，她那时候还没意识到，这两个本子会给她的人生多大的帮助。

拿到毕业证和学位证的第二天就是各种拍照。

大学四年，龙芃芃就见过校长两次，刚入大学开学典礼的时候，和现在。

许多人争着去和校长拍照，龙芃芃认为这样很奇怪。

毕竟，自己又不真正认识他。

龙芃芃只是和朋友们拍了一些照片，又拿了毕业纪念T恤。

纪念册上早就写了许多话了，大家对龙芃芃说的最多的就是“你以后肯定是贤妻良母！”

龙芃芃不太喜欢这个说辞，毕竟，她更想要自己是一个女强人。

挥挥手，一个又一个告别。宿舍里，龙芃芃是最后一个离开的。

龙芃芃去送杜远征，杜远征问:“你会不会舍不得我？”

龙芃芃对于这份分别确实有些伤感，但是，也实在没到舍不得的程度。

虽然两人一起相处了四年的时光，但是，有的人，及时在一起很久，也不会产生共振，不会产生深的羁绊。

龙芃芃诚实地回答说:“不会！”

杜远征笑了笑，她有些伤感地说:“你可真没良心，我都舍不得你！”

龙芃芃不敢看杜远征，她害怕，杜远征就这样在龙芃芃的“冷漠”中走了。

“走了！”

“拜拜！”

回到空荡荡的宿舍，龙芃芃也开始收拾最后的一些东西，龙苒苒他们要来接龙芃芃了。

“都走了？”车上，龙苒苒问。

“嗯！”龙芃芃看着窗外，应了一声。

“咋了，舍不得？”龙苒苒又问。

“没啊！”龙芃芃回答。

龙苒苒转过身看了看龙芃芃，笑了。

虽然真实的感情只有一丁点，虽然真实的感情有点让人不堪，为什么要用表面的平静来掩饰呢？

龙芃芃需要一个大的行李箱，还有一双高跟鞋，弟弟龙华宇陪着龙芃芃在大商场里到处转，龙芃芃特别喜欢龙华宇陪着。

龙华宇陪着吃饭，他会大口大口吃的非常香，龙芃芃看着也很有食欲。

龙华宇陪着逛商场，他不会说“看你自己！”，他会说:“这个怎么样？”，“你认为那个好看？试一下这个！”

两个人终于搞定了行李箱和高跟鞋，当龙苒苒看到那双高跟鞋，她惊呆了。

“这得有十厘米吧？”龙苒苒问。

“弟弟挑的！”龙芃芃说。

“有水平吧？”龙华宇问龙苒苒。

“那么高，你要她穿那么高的高跟鞋，平日都穿运动鞋，回头路都不好走！”

“我喜欢！”龙芃芃穿上鞋子走了走说。

女孩天生就会穿高跟鞋，而且这一双高跟鞋是绑带子的，所以还算好穿。

三个人盯着那一双绑带的棕色高跟鞋笑了起来。

临行前，龙苒苒的丈夫胡毅给龙芃芃两千块钱和一只女士手表。

“我有钱，不用！”

“带在身上，出门在外！”龙苒苒说。

“去那边看看，不行就回来！”胡毅说。

龙芃芃被胡毅的话深深地感动。

早上七点四十的飞机，胡毅送机。

胡毅为龙芃芃托管好行李办好登机牌，他看着龙芃芃走过安检才最终离开。

离开旧事物，开启新生活，坐飞机就是第一项。

龙芃芃对于流程非常生疏，不懂就问，这是母亲从她小就教她的。

所以，龙芃芃遇到不清楚的就问航站楼那些穿着制服的人，或者店里卖东西的服务员。

不管怎样，没经历什么特殊事件，她平安地登上了飞机，坐进了自己的位置。

龙芃芃坐在座位上，她把身子和头僵直地靠在椅背上。身体没动，眼睛和心却在强壮镇定地观察。

眼睛只看闯进眼睛里的人和物，耳朵也只听闯进耳朵的声音...

不过，这份心情却是轻松的，安然自在的，不同于两年前，那时候龙芃芃逃学离开成都跑去北京，她偷偷买了火车票，上了火车以后，闯进她眼睛的东西她看不见，闯进她耳朵的声音她也听不见，因为她的心一直在说:“只有火车动起来了，才是真正地离开！”

这一次龙芃芃的心没有说话，她的心也没有不安，她的心充满了对新鲜事物的友好。

所有的人都坐了下来，飞机的舱门已被关上，飞机上已经在开始广播...

龙芃芃等着，飞机开始动起来了。

“再见，成都！”

龙芃芃听见背后一个小女孩对着窗外挥手。

没有不舍，也没有兴奋和期待，有的是相对平静。

龙芃芃很喜欢这样的感觉，她认为这样很好...

“啊...”

飞机往上爬升，有人发出“啊...”的声音。

龙芃芃觉得耳朵有点难受，她悄悄地轻轻地找了张嘴，终于好了...

不多一会，空姐开始派吃的和喝的，龙芃芃完了一杯温水。

龙芃芃小心翼翼地打开吃的，少少的吃了一点点。等空姐来收垃圾的时候，她把小桌板清理的一干二净，接着立刻收起小桌板。

比起飞机，果然自己还是更喜欢火车。

飞机有点不稳，龙芃芃心中紧张，广播里反复广播说是遇到了气流...

龙芃芃喜欢火车的原因不仅仅是因为火车的平稳，她更喜欢或者的长时间。

在火车上，她可以心情愉悦优哉游哉地过那一段漫长时光，白天的时候还可以欣赏沿途变幻的风景。

在飞机上却只能看见厚厚的云层，偶尔有金色的阳光。

落地后龙芃芃第一件事就是到处找厕所，在飞机上她根本没敢和水，要一杯水，完全是处于自己就是普通一乘客这样的本意去的，她不想引人注意，也不想和别人过多地说话，最不想的就是有陌生的眼光看着自己。

飞机飞到一半的时候她就想上厕所了，龙芃芃知道飞机上有厕所，她看见有人解开安全带，站起身，朝飞机后面走去。

龙芃芃判断，厕所应该是在飞机的后面。

不过，龙芃芃却一直没起身去厕所。

她害怕一路走过去会引起人注意，再说，飞机上的厕所，万一自己不会用怎么办，或者，万一里面有人需要等怎么办...

所以，飞机一落地，龙芃芃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厕所。

终于找到厕所，排着长长的队伍，终于轮到龙芃芃了，有空位，太好了！解决完后，整个人都轻松了呢。

龙芃芃的行李箱是托运的，她不知道该去哪里怎么拿自己的行李箱，她本来打算跟着飞机上的大部队走的，可是自己内急，上完厕所出来，外面只有稀稀拉拉的人了，也不一定是和自己同一航班的，龙芃芃只能去问。

龙芃芃在找自己的行李，殊不知，她的行李箱也在等她，还有一个穿着制服的帅气空乘。

只有龙芃芃一个人的行李箱了，空乘核对信息，把行李箱交给了龙芃芃。

想起空乘刚才四处张望的样子，龙芃芃觉得非常抱歉，她一直说:“对不起！”和“谢谢你！”

空乘笑了笑，离开。

龙芃芃联系了招聘自己的人，两人约好地点，龙芃芃一路问去了约定地点等车。

二零一一年六月二十八号，龙芃芃来到了珠海，她站在那里，偷偷地深深地吸了一口珠海的空气，这就算作是见面打的招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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