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摘星在前头赶马车，观云同舒兰坐在马车里，主仆二人都静默不语。舒兰默默回想着自己过去的所作所为。

专横跋扈一半是假，一半是真，假的部分是为了令人畏惧，真的部分是她确实因着原霄的权势和自己的才华而骄横。她对身边人尤其不好，观云忠心耿耿，她却总是随心打骂。

人心犹如手中一握沙，刻意去握都不一定留得住，但不屑一顾肯定什么也留不下。舒兰叹了口气，觉得过去的自己实在蠢笨。如今的她，如同曾经家财万贯一夜之间一贫如洗的富翁，再回看自己平时那挥霍无度的钱财，才真正意识到可贵。

“观云，”她叹了口气，“我是不是对你很不好？”

她这一张口，吓得观云腿都软了。观云猛地从座位上弹起来，跪在她跟前，手足无措。

“你怎么了？”舒兰瞪了她一眼。

观云已经开始哭，声音断断续续的，听不分明。

“我没生你气。”舒兰伸手扶她，却没扶动，就朝她笑，“我是觉得我之前脾气太差了。”

观云心道：完了，主子对我笑了，看来今日就是我的死期。她闭着眼睛默默把诸神都求了个遍。

“但我今天遇见长公主，才知道收服人的本事还可以是温和的。”

“奴婢从小跟在姑娘身边，知道姑娘那些脾气都是被逼出来的。没有脾气，就没有震慑力，别人就会欺负到我们头上。”舒兰抽抽嗒嗒地说。

舒兰听了，微微一笑，也没有反驳。

长公主的手段，比之原霄有过之而无不及，甚至更多几分情真意切。她身处勾心斗角的皇宫，却能在原傅邺和太后的狼狈为奸下为她和傀儡天子谋取利益，不可谓简单。

今日一见，舒兰看得出来她并不喜欢原霄，却能让原霄诚心诚意设了许多局来迎娶她。舒兰不知道长公主使了什么手段，亦或与原霄达成了什么交易。但能确定的一点是，明哲保身，非得远离他俩不可。

这么一想，舒兰开始期待自己的婚期。日子不远，定在下月初一。舒兰美滋滋地想，自己见到那富商的第一面，先给他下毒，借此要挟他送自己离开，接着带上一包裹金银，和观云游山玩水去。

“观云，现下圣医莲有多少医师？”

“回主子，一级医师十人，二级医师五十人，制药医工百人。”

“给够银子，下月十五就都遣散了吧。”

观云一听，急了，“主子不可，圣医莲散了，原公子会生气的。”

舒兰知道跟她聊不下去了，要她去换外头的摘星进来，观云委屈地出去了。

果然摘星一听，瞬间明白舒兰的用意，她这是想离开原霄，离开之后还要反将他一军。

“主子，我认为圣医莲不应解散，可以交由长公主来管理。”摘星偷偷观察舒兰的表情，见她鼓励自己说下去，就大着胆子继续说，“试想您离开原公子之后，又遣散了圣医莲，原公子必定大发雷霆，与您反目成仇，到那时您恐怕既无人可依，也无处可去。若能与长公主合作，也是给自己留条后路。”

摘星说完抬头看舒兰，瞥见她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笑，急忙请罚。

“你是华簪的人吧？什么时候的事情？”

摘星仓皇至极，头低低伏在地上，“主子明鉴，奴一片忠心。”很少见她失态至此，舒兰便知道说中了。

“回去复命吧，就说我会照你说的做。”

舒兰知道摘星说得不错，与华簪合作，将圣医莲交给她管理，尽管是顺水人情，但她因此可以求得一份短暂的安稳。如若直接遣散，怕是连这片刻的安宁也会被原霄捣毁。

只是，从此她也得不到纯粹的安宁了。圣医莲给了华簪，便意味着舒兰从此与原霄划清界限，势不两立。果然是，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其实，长公主会输还是会赢也未可定，毕竟她很会蛊惑人心呐。”

与此同时，远在鄞州的一座茶楼上，一个神情慵懒的男子也发出同样的慨叹。他一双桃花眼眼角上翘，轻轻一笑就风流轻佻。

“安青，你说呢？”

被叫名字的人正站在窗边，只是看背影，便知此人气质卓然。

他回首时，神色温柔，眉宇间似流连着一股清风，一双似水的眸子隐藏着漫天星辰。陌上颜如玉，公子世无双。

他转过身，却安静不说话，看着勾唇浅笑的公子淡。

“无趣！你这么会做生意，政事上却一窍不通！你呢，但凡招人喜欢点，早些娶妻，也不会被原霄利用，非得娶那臭名昭著的圣医莲之主。”

许安青一袭青衫像清霜笼在身旁，气质清雅却不拒人于外，而是温润柔和的。公子淡这样说他，他也不恼。

“我……又好到哪里去呢，还是地位低贱的商人，她该嫌弃我才是。”许安青低下头，目光黯淡，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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